身为皇城里长大的公主,阿珺太知道谣言的力量了,怕是明日一早整个曼陀山庄就都知道她与秦霄白日宣淫了。
男欢女爱本没什么,可偏偏她是长公主,长公主和前驸马青天白日……
阿珺不敢再想下去,曼陀山庄比不得公主府,她如今又受制于人,难保不会因此遭到羞辱。
想起适才那几个奴仆的目光,阿珺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她红了眼,用力将手从秦霄掌心里抽回,快步走到了前头。
秦霄察觉到阿珺似乎动了气,当下没再说话。
只静默的走在她身旁,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沉默着,直至走到地牢外头,他才又开了口。
试探性的问,“玉娘,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上前,轻轻碰了下她的手。
指尖触及的刹那,阿珺倏地抽离,重重将那只想要触碰她的男人的手掌拍了回去。
那一下子拍得太重,她手都红了,有点火辣辣的疼。
她垂着眼皮,默不作声地搓着红彤彤的掌心,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在手心里。
“哭了?”
失神间,耳畔再度传来男人的询问。
阿珺抬起眼皮,眸光里泛起氤氲,反驳道,“我没有哭。”
明明就是哭了。
秦霄拧眉看着她,有些后悔方才出言不逊。
他抬起手,轻轻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
极平静而温润的语调,眉眼里皆是副谦谦君子的清冷矜持,却隐隐有些失落。
阿珺觉察到了秦霄眼底的变化,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她自己其实也不明白,她怎么的突然就感觉受到了侮辱。
明明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沉默了下,敛起了眼底的泪意,低声回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更大的折辱都受过,难听的话每日都在听,奚落的目光每日都在看,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但今日……”
“今日觉得被折辱了是么?”秦霄垂眸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一寸寸淡去,似看穿了什么,笑道,“殿下可知是为何?”
“因为从前的折辱都是殿下你有意为之,而如今是真真切切的,被我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江湖术士轻挑地折辱了脸面,折辱了身份。”
“真的和假的始终不一样,再者,倘若今日与你说这种话的是江奕,令你受到异样目光的是江奕,你还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么?”
是了,倘若今日说这种话的是江奕?
她会感到被折辱?
她不会。
因为江奕是世家公子,她骨子里自认他们身份上是平等的。
但秦霄,她似乎从一开始就……
阿珺怔住了,她抬起眉眼,怔然地看着秦霄,问他,“驸马你,故意的?”
“为什么?驸马是觉得从前在公主府里受到了折辱,报复我么?”
“折辱?殿下从前何曾折辱过我?只是你也不曾真正将我放在平等的位置。”
“而我也不敢让你知道我真正的脾性,你现在看到了,我并非什么清冷矜贵的世家公子,就是个没什么礼数的江湖人。”
“有些事能伪装一年半载,却装不了一辈子。”
“尤是一个人的修养与本性。”
他勾起唇,苦涩笑道,“玉娘,你果然很厌恶我原本的样子。所以我当初离开是对的,至少还有念想。”
第076章、跟紧我
“念想?”
阿珺重复了一遍,她眸色深了深,掠过秦霄噙着讥嘲的薄唇,有点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驸马是想说,你当初明知真相的情况下却决然离开,只是担心本宫察觉到你的真实性情后心生厌恶。”
“所以,你索性答应与我和离,远走他乡成为我心口永远抹不去的朱砂痣?”
“驸马,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你可能多虑了。”
“因为从一开始本宫垂青的就是你的皮相,至于性情如何,又是否知书识礼,本宫并不在意。”
“况且你自己先前也说过,倘若你不是一个纨绔子弟,本宫根本不会与你有这段孽缘。是以,你才有意伪装成副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懦弱模样。试问,都已经一无是处了,本宫又怎能指望你知书识礼?”
“这些你最初就知道的,现在你却同我说,当初离开是担心我觉察到你真正的性情而厌烦。”
“秦霄,你不觉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矛盾么?”
清凌冷硬的语调落下,阿珺淡漠望着秦霄,望着他眉眼间隐隐流露的卑微神态,不由的想要发笑。
前刻她还因他所谓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不平等’而心生愧疚,此刻她只觉这男人嘴里没句真话。
倘若她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或许真的会被蒙骗过去。
可惜她不是了。
她讥诮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或是谎言被戳穿后的心虚,又或者是在酝酿新的托词,那人也不再言语,只静默地凝视着她,似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他将那把艳红的油纸伞收起,继续诡辩,“玉娘,我承认这并不是全部的缘由,但我并没有在诓骗你。”
“你若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我只能告诉你,当年离开后,我原本不打算再招惹你,毕竟你我立场不同,性情与喜好也有着极大的差异,平日里你也并不信任我,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我总在想,我们两个或许是走不远的,是以,你提出和离时便没再挽留,只做完了能力范围内最后能够为你做的事便离开。”
“后头的许多年里,我的确是有些念着你,但倘若那日你没有主动来与我亲近,我是不会再招惹你半分的。”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若一定固执于我不曾爱过你,从头至尾只有利用,我也没什么好解释。”
“只是玉娘,人做错了事就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你既主动来招惹了我,就要承担招惹的后果。”
秦霄的解释很冗长,言语间没有一丝不愉快。
但他的字字句句,却像是一粒粒砂砾,全都落到了阿珺的耳朵里,落到了她的四肢百骸,一点点,一寸寸将她的身体掩埋在幽深黑暗里,令她无法动弹,感到窒息。
她不是傻子,他都说得这样直接了,她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恐怕,是真想将她困在身边做一只金丝雀。
若是一时半会儿,阿珺是能够接受的。
倘若长长久久,永远如此,被折断羽翼,拔掉尖刺,她会感到痛苦……
人没有见过阳光自然可以轻易接受黑暗,但真正见过,得到过之后,就不会情愿再回到黑暗里。
对于阿珺而言,寻常女子的相夫教子就是她也最无法接纳的至暗深渊。
她抬起眼时,对上了秦霄温润的眸光。
他言行间又恢复了如初的温柔,向她伸出手,温声道,“走罢,去见姚姑姑。”
话毕,他将手中钥匙摁进了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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