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却还在继续，

萧钰不解地问：“你既已将自己看做必死之人，为何还要去药王谷？”

傅寒洲眼眸微怔，未再回答。

他自认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毫无挂念为何要去药王谷中？

是因为还想寻求生的机会，贪念这红尘滚滚，还是因为放不下某些念想？

他已然分不清了，只能循着自己的本能，

在计划制定之初，加入了这可有可无却心向神往的一环，是私心亦是放纵。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御书房外杨柳垂青，引得宫人昏昏欲眠。

姜眠早上便被通传入宫面圣，

她走进御书房见萧钰神色不悦，不由问道：“皇兄为何事发愁？”

萧钰抬眸看她一眼，道：“北境王上奏痛哭，看得朕心烦。”

姜眠骤然想到萧知雪所说的和亲，问道：“皇兄为何这次要送萧知雪去和亲，盛国建国几百年，从不以和亲邦交。”

萧钰神色有些复杂地说：“这正是朕叫你来的原因，布拉加给出的东西万金难求啊。”

姜眠皱眉：“什么东西竟能让皇兄也无法拒绝？”

萧钰叹了一口气：“珈蓝烨的心头血。”

姜眠愕然抬头，

只见萧钰微微抿着唇，认真地看着她。

“傅寒洲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第31章

姜眠听得真切，方才明萧什么萧恒所言的——“萧知雪是唯一能救你之人”。

从先皇开始，皇肆便极少，又去世的早，萧钰少年上位，如今最大的孩子不过四岁。

若要和亲，人选只有两个，萧知雪与她。

如今萧知雪已死，再没有别的人了。

姜眠有些窒息的想，她终于明萧了萧恒所说，得知真相后无力挣扎的浸溺之感。

萧钰叹道：“让你和亲，朕自是不愿，只是傅寒洲若死，莫荀初出茅庐，边疆……难守。”

姜眠闭了闭眼睛：“此事，容我再想。”

她这边方还再想。

第二日便听暗卫说早朝期间有人欲提长公主和亲一事，被傅寒洲当众怼回。

现下两人还跪在御书房门口，各执己见。

姜眠深吸一口气，立即往皇宫赶去。

窗外风景不断回退，映照着她的记忆也不断往回转。

那晚的刀锋冰冷，傅寒洲也一样冰冷，他说希望她不要再管他的死活。

姜眠攥紧了手，竟然是这个意思。

只怪她当时不知，还以为是他冷心无情。

到了御书房之时，两人还跪在房外的垂柳之下。

傅寒洲原本冷漠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又消散于无。

姜眠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御书房。

萧钰此时正揉着发痛的头，见她来了苦笑一声，

“你可想好了。”

姜眠抿唇，方才心下攒动竟然几乎失口答应。

萧钰没等到她回答，倒也不急，自顾自地说道：“只怕你现下答应也救不了他了。”

姜眠惊诧道：“为何？”

“他不愿意让你救。”萧钰指了指窗外的傅寒洲。

姜眠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傅寒洲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眉眼之间皆是冷傲。

萧钰说：“他方才与尚书争辩，几乎将御书房砸了去，朕只能让他们冷静一瞬，现下冷静的差不多了，你去叫他起来吧。”

他说的是他，不是他们。

姜眠心下了然，萧钰的意思是让她去劝傅寒洲，劝他同意和亲。

她的结果萧钰已然为她选好。

姜眠站在房中遥遥回望自己的兄长，亦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笑道：“皇兄已然有了决定，为何还要问我的想法。”

萧钰身形重重一颤，像是被肩上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沉声说道：“朕亦没有选择。”

这个国家已然丰盛太久，只是盛极必衰，文化与艺术达到了一种顶峰，礼崩乐坏之下，越是繁荣越是沉醉，就越能彰显出兵力的衰竭。

五年前贺家的没落，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恢复，这时间太长，至少对于没有傅寒洲的盛国来说，长的可怕。

姜眠怔然了片刻，才淡淡答道：“长平明萧了。”

她出门将傅寒洲叫了起来，

一路无言，沉默地如同空气。

姜眠心下难受至极，一口气几乎哽在喉间呼不出来。

傅寒洲却先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让你来的。”

姜眠愣愣的嗯了一声，徒然笑了：“傅寒洲，你的命当真金贵。”

金贵到需要一个长公主以身相救，金贵到盛国离了他便不能长久。

她走着走着，身边的傅寒洲忽然停了下来，

姜眠不解的回头看去，

傅寒洲微微顿首：“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不是你的事！”

姜眠压抑的火瞬间被点燃，心中的不忿与委屈一涌而出，她无力的低吼，

“这不只是你的事。”

傅寒洲冷漠地看着她：“这也不是你的事。”

姜眠怔怔的抬眼望去，只觉得傅寒洲眼底有火光在燃烧，炙热到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她听到他说：“我还没死，这便与你无关。”

第32章

月色正亮，映的傅寒洲黑发如霜，看得姜眠心中名为情愫的树根死灰复燃，不断疯长。

直直叫她心脏狂跳，如何都压制不住了。

她攒紧手心，将掌心掐地通红，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

强装平静地说道：“此事，已然不是将军能左右了。”

傅寒洲漠然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并非和亲能解决。”

布拉加与盛国交战已久，势均力敌，五年前的大战双方都有损伤，故而相互试探。

他失手中招，这是他的问题，他在生前会倾尽所有，以维两国平衡。

让姜眠去为他的不慎付出代价，他全然不能接受。

何况一步退，步步退，布拉加的欲望无穷无尽，盛国总有满足不了的一天。

傅寒洲道：“自古以来和亲便是国家衰落的表现，若此次服软，必然民心惶惶。”

姜眠苦笑道：“没有其他解决之法了。”

傅寒洲摇头，眼中的情绪交织复杂：“你并非如此悲观之人。”

姜眠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该说她已然想不出别的办法，还是该说她仍有私心。

她不想让傅寒洲死，不管是三年前孤独的少年，还是现在冰冷的将军。

回到长公主府，

莫荀已等候多时。

姜眠调转情绪问道：“珈蓝烨有消息了？”

莫荀道：“查到药王谷附近有金发碧眸之人出现，想必是珈蓝烨。”

姜眠顿了顿，冷声道：“封锁所有路线，既然他要留便别让他走。”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发现此事并非只有和亲与死亡这两条路可走。

珈蓝烨亲自为她送上了新的解决之法。

她说：“加派人手尽快抓住他。”

莫荀领命，却停在了原地。

他斟酌着开口：“长公主是为了取心头血？”

姜眠道：“不错。”

莫荀了然，说道：“若布拉加发现此事恐怕不会事罢干休。”

“他偷潜入盛国，被贼寇所杀，与我盛国何干？”

莫荀有些惊愕的望去，恰巧与姜眠的眼神相撞，那眼底泛着滔天怒气，似有刀锋隐藏其中。

这是莫荀从未见过的模样，亦是姜眠被逼急了的模样。

他微微叹息，头一次带上了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道：“殿下此番，是为了傅寒洲？”

姜眠一怔，没有回答。

莫荀便自顾自的说道：“我明萧了。”

他静静地看着姜眠，目光流转，眼中真挚的情感表露无疑。

“我会让殿下看见，我与傅寒洲之间并无差距。”

姜眠默然，莫荀不懂，感情之事玄乎难定，不关乎于权势地位，也不关乎于战绩能力，这是一种玄学。

是她即便心灰意冷，仍会被锁紧名为傅寒洲的牢笼，无法挣脱。

莫荀似乎为证明自己实力一般，

第二日午时便将珈蓝烨绑回了府中，

姜眠面无表情地看着凳子上五花大绑的人，金发微微染上了脏污却依旧俊美绝伦。

他笑着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处境一般，睁着碧蓝色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地说道：“我只是去药王谷采几株药草，不至于将我抓起来吧。”

莫荀被吵的烦，寒着脸看他：“闭嘴。”

珈蓝烨似乎是方才被他凶狠抓人的手法吓到了，一时不敢说话。

心下却盘算着日后找他算账。

姜眠伸手掐住他的脸，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一张无害单纯的脸，竟然会以血养蛊。

她冷声道：“噬心蛊可还有别的解法？”

若是有别的解法必然最好，若是没有便只能……

“哦~噬心蛊啊。”

珈蓝烨恍然大悟般说道：“你早说啊，噬心蛊可好解了。”

姜眠冷冷地看着他，

珈蓝烨伸出手，不怀好意地指向一旁的莫荀，

“我最近研究了一种毒药，你让他为我试药，我便告诉你其他的解法。”

他笑得人畜无害：“如何？”

第33章

“呵，”姜眠冷笑一声：“看来你没有诚意。”

她看向莫荀，冷声道：“现在便取他心头血。”

莫荀当即抽出匕首，作势要往珈蓝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