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病房门口，他听这几天一直安安静静的病房，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贺南辞开门的手一顿，心跳都几乎快要停滞了。
他颤抖着手缓缓开门，果然看见一只躺在床上昏迷的人竟然真的已经醒了！
沐轻半躺在床上，脸色还是极其苍白，那双温柔眼底盛满泪水，正激动地跟凌风说着什么。
可是，当她一转眸看见站在门口的贺南辞后，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忽然一脸，眼底升起浓浓的恨意。
贺南辞本就刚忙完一个通宵，浑身疲惫，他刚迈出一步想走进去，可是下一秒，沐轻便直接抄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朝他身上狠狠砸过来。
“嘭！”
水杯刚好从他脸旁边擦过，水珠都滴在了贺南辞脸上，然后砸在了墙上，碎裂在地上。
贺南辞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杯砸的愣在原地，接着就听见沐轻朝自己愤怒的大喊。
“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一看见他，她的情绪就彻底激动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凌风连忙走到她身旁弯腰帮她顺气。
贺南辞看着这副画面，心狠狠的一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看见她醒来后高兴的心情僵住，贺南辞自嘲的想，是啊，她怎么可能想看见自己？
过了几秒，他才哑声开口：“好，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颓然的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沐轻看他的背影一眼都不愿意，凌风生怕她刚醒来又因为情绪激动昏过去，一句一句安抚着。
沐轻眼眶含泪：“小乐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凌风最怕她问这个，医生说过，小乐的情况比她严重多了，甚至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但此刻，凌风当然不敢对她说实话，只能道：“小乐本来就是小孩子，身体更差一些，比你慢醒也是正常的，别担心。”
听凌风这么说，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你虽然醒了，但医生说了你现在身子还是很虚弱，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想了。”
沐轻虚弱的点头，可她怎么可能不想？
小乐在天台上决绝跳下去的样子，像噩梦一样在她眼前环绕。
她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了。
让一个四岁的孩子，亲耳听到他的爸爸放弃了自己选择了别的孩子，那是多么残忍的事。
沐轻忍不住眼眶一热
都怪她，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小乐，怪她相信了沐媛的话，居然真的想把小乐留给他们！


第16章

凌风并不能在病房逗留太久，他毕竟还有自己的病人要看，确定沐轻没什么地方不舒服之后，便离开了。
出门之后，才看见贺南辞还守在外面。
他背影寂寥，凌风对他却没有半分可怜，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还是走过去，对着贺南辞淡淡开口：“她现在刚沐醒，整个人还正脆弱，你最好别去刺激她。”
贺南辞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随后转身看向凌风，眼神中有几分防备。
“你喜欢沐轻是吗？”
他直接问，之前就从沐媛口中听到过，这次沐轻和小乐出事，凌风更是跟他一起每天都守着沐轻。
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如今，小乐昏迷，沐轻醒来后这么排斥自己，即便他有心想要赎罪，想要补偿他们母子，有这个凌风横在前面，只怕会更难。
凌风愣了愣，倒是没有否认：“没错，我跟小轻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她。”
别的男人当自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的告诉他喜欢自己的妻子，可贺南辞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有生气的立场。
不要说在此之前，沐轻早就跟他提出了离婚。
就凭在天台上发生的事，只怕她这辈子就算接受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再接受自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心里，但贺南辞并不愿意在凌风面前示弱，他冷冷道：“我和沐轻还没领离婚证，我们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听他说着话，凌风不屑的笑了：“夫妻？一个好丈夫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坠楼吗？”
贺南辞僵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
凌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而贺南辞站在原地，痛苦的闭上了眼，他在病房外面站了整整一天，却一步都不敢再踏进去。
直到夜深，病房里的灯熄了。
他终于打开病房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沐轻已经睡了，她的睡颜很安静，只是那双秀气的眉还微微蹙着，似是在梦中也有什么烦心事。
贺南辞就这么站在床边，照着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明亮月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如今，也只有这个时刻的，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看她。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心里悔意无边无际的蔓延着。
沐轻，是我错了，是我太蠢了，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被沐媛蒙骗了五年！
他多想开口求她的原谅，告诉她自己以后会好好的补偿她和小乐，告诉她自己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可惜，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今对自己深恶痛绝，是啊，她怎么可能原谅害儿子跳楼的罪人。
贺南辞悔恨的低下头，在万籁寂静的夜里，一个人孤独的忏悔。
 
沐轻已经醒来三天了，但小乐还是没醒。
这期间，沐父沐母也来看过她一次，他们生涩又不习惯的关心着沐轻，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对她的了解却甚至还没有照顾她的护工多。
沐父提着买来的水果：“小轻，这是我帮你从郊区的果园摘来的脆桃，很新鲜的，味道也很甜，你尝尝？”
沐轻看着爸爸手上的桃子，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淡淡的接过来。
但是一直没有吃，直到护工走进来，看见沐轻手中的桃子，惊讶的开口：“沐小姐，你不是说你吃桃子过敏的吗？快放下呀。”
护士前几天去给她买水果，沐轻特意嘱咐了她不要买桃子，她就一直记着。
沐父沐母立刻脸上立刻闪过尴尬的神色，看着护工从沐轻手里抢过了桃子。
而沐轻早就习以为常，她知道，父母是从来不记得自己对什么过敏的，他们只对沐媛的各种忌口如数家珍。
小的时候，沐轻也会难过，但是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尤其是在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小乐。
等小乐醒了之后，她会带他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抱歉啊，爸妈把这事儿给忘了。”
沐轻淡淡的摇头，似乎并不在乎：“没事。”
可她这样的反应，到还不如大哭一场或者骂他们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一场，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一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沐轻就是不在乎了。
从前她渴望父母给她亲情，渴望贺南辞给她爱情，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小乐还没醒，她就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躺在病床上，也不怎么说话。
沐父沐母还能进病房看她，可贺南辞连进去看她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只要她一露面，沐轻一直平静的情绪就会被打破，会尖叫着让贺南辞滚。
自然没人敢刺激她，贺南辞也只能要么远远的在窗外看她一眼，要么等她睡着后，坐在她旁边陪着。
直到有一天，病房里凌风和护工都不在。
沐轻想要喝水，可床边的水杯已经空了，她要下床走到更远一点的桌子上倒水。
自从醒来之后，沐轻身体极其虚弱，还没有下过床，但她实在渴得厉害，只好自己强撑着力气起来去倒水，好不容易走到桌子旁，她拿着水杯接满了水，想要往回走。
可是双腿突然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