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榆皱眉,咬着牙,“五十年前前清的时候,你姥爷为官府造桥被当成人柱埋在桥墩里,好,你姥姥带着你妈熬过去了。二十年前你爸打仗死了,你妈年纪轻轻被夫家卖到山里去还钱,好,又熬过去了。五年前宋廉带人踩踏秧
周青榆皱眉,咬着牙,“五十年前前清的时候,你姥爷为官府造桥被当成人柱埋在桥墩里,好,你姥姥带着你妈熬过去了。二十年前你爸打仗死了,你妈年纪轻轻被夫家卖到山里去还钱,好,又熬过去了。五年前宋廉带人踩踏秧苗,好,熬过去了。现在再明知他们刻意压低价,打算卖出去就算了。往后一辈子还会遇到多少事?都要糊弄过去?你还要熬多久?一百年?一万年?”
贵花只道自己说的体己话,如今却被周青榆拿来伤自己的心。
她脸色煞白,泪水猝然落下,嘴唇颤抖,“不是有所人都能像你这样,毫无顾忌地行事!”
周青榆冷着声音,“只要你足够想。”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贵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整个人因愤怒和委屈而微微颤抖,越发泪流不止,“这些天我和你一起做事,我甚至开始妄想了,以为我这种人也可以有理想。”
“你当然可以有。”周青榆声音微微发颤,可仍旧固执。
就像是,她是对自己说。
希望周青榆再坚定一点。
季绫见气氛越发僵了,连连道,“贵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难,这是无法比较的,她并不比你好,你也并不比她差。”
贵花苦笑:“可你不会明白,我们的苦难,跟你们的苦难根本不是一回事。”
贵花盯着季绫,眼里满是疲惫和痛苦,“你们的苦难,不过是心里难受罢了。”
她的声音是压抑的,可却比任何时候都刺耳。
她死死攥着手里的茶杯,低低开口:“你们用惯了抽水马桶,永远不知道寒冬腊月要去离家十米开外的土坑拉屎是什么感觉。担心脚下的木板断裂,担心泥土松动掉进粪坑里,担心漆黑的山林里钻出蛇,担心晚上来山里偷香菇的下村男人的脚步声……你们不会知道!”
季绫收回了手。
听到这些,比起同情,她第一反应是惊讶。
贵花却是看也不看她,“我娘一年多了,大便带血,和我一样高的人只剩六十多斤。我回家只能给她煮点粥,叫她多吃点,叫她不要省。可我知道,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她病了,可我没法让她好。”
她闭了闭眼,声音微微发哑,“穷人就是这样,靠啃彼此的肉,勉强活着。现在,我要不管不顾地追求什么理想?不管不顾地反抗?榆姐,我挺恨你的。”
“要是没遇见你,我只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我不会妄想,也不会痛苦。”
空气死寂。
季绫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如果以为一切都是正常的,就不会妄想,也不会痛苦。
她忽而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周青榆的手一点点垂下,指尖蜷缩成拳,喉头滚了滚,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再开口,她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你回去把她接过来,就住在咱们这儿,我给她找医生。”
贵花苦笑道,“榆姐,都说救急不救穷。何况,你救了我一人,那别人呢?难道我就能心安理得?这是我们的命,榆姐,我认命了,你是改不了人的命的。”
周青榆喉头一哽,倏然闭上眼,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连灵魂都开始动摇。
季绫站在她身后,轻轻将她垂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以为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
她只小声说:“对不起。”
周青榆看着她们二人,忽然无力地垂下胳膊,跌跌撞撞地坐在椅上。
许久。
她冷着声音,“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们。明早待我去见你们的人吧,若是都无异议,中午我就去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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