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绝对是得了晏衡的授意，否则这状纸到不了陛下面前。”

“晏衡昨日吃了大亏险些丧命，他定然是要陆家还回去的，今天这事除了我以外，你们谁去积云巷都没用。”

晏衡要的就是他亲自去，要的就是踩着陆家的脸折辱他。

陆崇远深吸口气压下心口针扎似的隐疼，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去叫人备车，我去会一会他们。”

陆肇嘴唇动了动：“那我跟您一起去。”

那晏衡就是个疯狗，父亲状况有些不好，他怕陆崇远一个人去出事。

陆崇远闻言也没推拒，只颔首：“你随我一起去积云巷，其他人留在府里，谁都不准去做多余的事情。”

他目光落在二儿子身上，“特别是你，给我安安稳稳地待在府中。”

陆钦的性格最是易怒，而且行事偏激，有时候太过冲动反而容易坏事。

眼下陆家已经一团乱麻，陆执年突然下狱让他们措手不及被人拿捏着软处节节败退，现在陆家只求安稳，最不能的就再出任何事情。

陆钦紧拧着眉毛，心中有些不满，可是迎着陆崇远目光还是瓮声道：“行了，我知道了。”

……

夜里外间突然起了风，花芜已经回了棠府，阮灵萱则是窝在晏衡书房里翻书，沧浪匆匆从外间进来：“督主，女郎，凤禧宫来人了。”

“皇后？”阮灵萱惊讶看向晏衡。

晏衡开口：“去见见吧，应是送好处来的。”

阮灵萱有些疑惑地起身出去，晏衡盛满一杯茶水还没用完，就见小姑娘就捧着个锦盒满脸惊诧的回来。

阮灵萱拂裙坐回了桌边时，眼里还全都是难以置信：“阿兄，你知道皇后叫人送了什么来吗？”

晏衡瞥了眼那巴掌大的盒子：“应是她贴身之物，或是能代表她身份的东西。”

“阿兄怎么知道？”

阮灵萱原本还想卖关子，哪想晏衡一口就猜了个正着，她也没再继续瞒着，只是将那锦盒放在桌上打开来后，就见里面躺着皇后才能佩戴的九尾凤钗。

那凤钗华丽精致，凤口衔珠。

晏衡看了眼说道：“皇后倒是舍得。”

阮灵萱忍不住说道：“皇后大概是知道我已经猜到那些东西经了她和四皇子的手，让金枝将这东西送给我时直接便服了软，说只要我肯收手放过四皇子一回，她便亲自替我跟陆执年解除婚约，还说会让陆执年给我赔礼道歉，绝不伤我清誉。”

晏衡笑了声：“看来皇后跟陆家是生了嫌隙了。”

阮灵萱疑惑：“为什么？”

晏衡扬唇：“皇后虽是陆家人，却并非陆崇远亲女，她生父母不过是陆家旁支，早年间因入了陛下的眼才从旁支过继。”

“陆家想要从皇后母子身上谋权，皇后母子想要从陆家借势，两边本就是各怀鬼胎算不上亲密，早前未曾出事前尚能安好，可如今生了麻烦，她必会先让陆家来担，除非是陆家所做让她不满，或是知道靠不住他们了，她才会让人将这凤钗送来。”

这东西代表着皇后，交予阮灵萱就相当于授人以柄，若非不信任陆家，皇后怎会冒险如此。

换句话说，皇后跟陆家起了猜忌。

这就有意思了。

世家向来看重血脉，陆家早前辅佐四皇子也大多是因为他身上流着陆家的血，可是皇后若跟陆家生了嫌隙，甚至背着陆家私下将陆执年“许”了出来安抚阮灵萱，那陆家那边知道吗？若知道皇后如此，陆家还能一心一意辅佐四皇子？

晏衡地笑了声摸了摸下巴，如果皇后母子跟陆家真起了嫌隙，那这中间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他抬眼朝着阮灵萱说道：“准备准备吧，陆家的人也该来了。”

晏衡话才刚落，外间就传来声音。

“督主，陆家人来了。”

“来的是谁？”

“陆崇远，还有陆肇。”

阮灵萱闻言倏然看向晏衡，杏眼圆睁时里面溢满了羡慕之色，她什么时候才能跟阿兄一样“未卜先知”？

晏衡拍拍她脑袋，起身说道：“发什么愣，走了。”

阮灵萱连忙回神，拎着裙摆起来后就追了过去：“阿兄等等我。”

……

入夜之后本是万籁俱静，秦府却是灯火通明。

陆崇远父子原是去棠府见阮灵萱，却被人直接引来了隔壁秦府。

陆肇自打踏足秦府脸色就极为难看，此时见前去通传的人久久不回忍不住咬牙：“天色这么晚了，阮灵萱一个女子却在晏衡府中，她简直不知廉耻。”

“晏衡一个阉人，要什么廉耻？”

陆崇远一句话就让陆肇噎住，他才陡然想起那晏衡是个太监。

莫说跟阮灵萱深夜独处，就算是阮灵萱夜里真宿在秦府，旁人知道了也只会道二人“兄妹”情深，否则当初晏衡在宫中伺候安帝出入后廷时，与那些宫妃相处又算是什么？

他与阮灵萱若被人议论半句，宫中那些嫔妃也得满身污浊，怕是就连陆皇后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陆家哪敢放这种话。

第110章狮子大开口

陆崇远脸上依旧有些苍白，他没陆肇那么多心思去管阮灵萱知不知廉耻，他只知道晏衡既然将人留在府里等着他们，今日之事恐怕真是那阉人主导。

昨日刺杀未成，晏衡定是怀恨在心，他们想要从他手中保全陆家和皇后母子，怕是难了。

陆崇远已经做好了割肉的准备，晏衡领着阮灵萱来时，就见陆家父子均是沉着脸站在厅中未曾落座。

他衣袂掠动领着阮灵萱径直去了上首位置，待与知烟坐下之后才朝着外间道：“没规矩的东西，有客前来，不知奉茶？”

沧浪笑眯眯地说道：“督主可冤枉我们了，这陆中书和陆郎令突然过来，进府后半点不挨椅凳，陆郎令瞧着我们就跟防贼似的，我怕上了茶后他误会我们下毒。”

他扭头：

“陆郎令，喝茶吗？”

陆肇脸上一怒。

陆崇远伸手挡在想要说话的陆肇身前，只抬眼看向晏衡：“秦督主府里的规矩当真与众不同。”

晏衡淡道：“陆中书谬赞。”

沧浪抱着剑不好意思地露出个笑脸：“您别这么夸我，我害羞。”

陆崇远：“……”气血翻涌。

陆肇更是铁青着脸，险些一句不要脸骂了出来。

阮灵萱见陆家父子只两句话的功夫就被自家阿兄主仆气得脸都发抖，她满是认真努力汲取着二人的本事。

陆崇远哪怕被晏衡主仆的不要脸给气得心口憋闷，却也知道今夜形势不如人，他没了绕弯子的心思，只深吸口气压着怒意说道：

“秦督主不必这般激怒老夫，老夫今夜过来，你该知道是为着什么，我也不与秦督主和沈小娘子兜圈子，这次的事情陆家愿意认栽，老夫只问一句，沈小娘子要如何才肯撤回状纸？”

陆崇远没去看晏衡，怕被这阉人气死，他只是目光沉凝着落在阮灵萱身上。

“沈小娘子虽有秦督主庇护，也该明白若真与陆家撕扯，陆家丢脸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陆家所欠你之物虽难奉还，但老夫愿以其他东西加倍偿还，你想要什么也可以尽管开口，只要你愿意高抬贵手，陆家便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沈小娘子若有所求，陆家绝不推辞。”

阮灵萱倒没想到陆崇远会这般直白说话，她轻歪着头片刻，才开口：“我要什么都可以？”

陆崇远道：“是。”

“那我若让陆执年跪在棠府门前，与我磕头认错呢？”

陆崇远毫不犹豫：“可以。”

阮灵萱万没想到他这般干脆，她忍不住挑眉看向一旁的陆肇：“陆郎令也没意见？陆三郎君可是您亲子。”

陆肇下颚紧绷，牙根都仿佛要咬碎了，他心疼陆执年，却也更明白家族利益在前，只忍着悲愤怒气沉声道：“只要你答应撤回状纸不再追究，三郎可以跪你。”

“嗤……”

阮灵萱眼见着那般高贵的陆家人居然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就舍了陆执年。

那曾是陆家最为看重的子嗣，是他们引以为傲觉得谁都高攀不起的嫡出郎君，曾那般高傲自负的不可一世，如今却说舍就舍。

阮灵萱忍不住就嗤笑了声：“天还没黑完呢，陆郎令就已经入梦了？你们陆家三郎的膝盖是有多金贵，跪一跪就想抵了陆家的债？”

晏衡闻言在旁轻笑了声，那笑声如同一个耳光重重落在陆肇脸上。

“你！”

陆肇顿怒，这女子竟敢戏耍他？！

陆崇远却没恼怒，只是沉着眼道：“那沈小娘子想要什么？”

阮灵萱学着晏衡的模样，抬眸眼中清冷：“我与陆家好歹也有数年婚约，并非真要置陆家于死地，陆中书想要我撤回状纸不与陆家追究也不是不行。”

“我要陆执年跪在棠府门前三日，亲口与外间说是他轻慢于我无颜继续婚约，就当抵了我这些年为他所受屈辱，除此之外，陆家从我这里拿走的那些东西不能不还……”

“阮灵萱！”陆肇满是冷怒就想开口。

阮灵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陆郎令别急，我知道那些东西有些已经不在陆家手中，陆家也还不上，陆家可将所余之物归还，剩下那些还不上的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