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间男人像是才看到裴忌身侧的楚昭宁，话音急忙顿住，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裴忌却半点不在意，颔首示意他继续：“有话就说，我没工夫等你支支吾jsg吾。”

得了裴忌的令，那男人也不敢再隐瞒，从袖间抽出一封信如实道：

“您吩咐我们去调查的几位大人的罪证都在这里，只要把这些东西交上去，桩桩件件都是诛九族的罪名。”

裴忌收了那信封，眼神示意他退下，转身，又将那封信交到了楚昭宁的手上。

“明鸢，我说过的，弥补你。”

“这些人都是当年参与陷害你父亲一事的官员，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给你解气，好不好？”

男人声音轻缓，随风一起来，明明带着无尽的缱绻柔情，落在楚昭宁耳朵里，却莫名渗人。

楚昭宁稳住心神，眸光不着痕迹的闪了闪。

下一瞬，她又扬起无辜的眸子，露出一个灿然的笑：“报仇，好。”

能借裴忌之手让那些罪该万死之人伏诛，她求之不得。

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早该偿命！

裴忌轻笑一声，又将那信封收回来，搭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往上一挑，目光恣意，稀碎的光间，尽是残忍。

“明鸢，你乖乖的不吵不闹，相公送你一份大礼，保证你欢喜。”

第35章

位极人臣太久，裴忌一向肆意，随心所欲惯了。

这话，他却说的笃定又认真，眸中还闪过一丝视死如归的决绝。

楚昭宁红心往下坠了坠，攥成拳的小手在男人大掌签过来的瞬间送散开来。

那修长的五指强硬的挤在她的小手之间，偏要与她十指相扣。

楚昭宁没有将抗拒摆在明面上，只叫他牵了几息便默然的松开手，往旁侧的合欢树下走去。

手被松开，裴忌失神的低头看着五指，指缝间仍残留着丝丝余温。只是那主人，也委实无情，居然，连手都不肯给她牵。

……

是夜，万籁俱寂。

楚昭宁一直挨到三更天，确定身侧的人睡着，她才从床榻间爬起来。

今日那封信，她实在好奇。

她记得，裴忌将那封信放在桌案右侧第二格的抽屉里了。

轻手轻脚，摸着黑走到那桌案边，她凝神屏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封书信。

明明……就在这儿的才对。

她亲眼看着裴忌将东西放进来的。

“明鸢在找什么？”

头顶，一道暗哑的声音穿透层层夜色，惊雷一般在楚昭宁耳际陡然炸响。

楚昭宁惊慌抬头，呼吸都紊乱了。

慌乱间，一只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

下一瞬，她便被身后的男人带着坐了下来。

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其中，楚昭宁只觉遍体生寒。

“你防着我？”

“你知道我清醒的很？”

裴忌困倦的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里，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摁在怀里。

“一早就知道的。”

从在屋子里看见她睁眼的那一刻，哪怕她竭尽全力，可那嗜血的恨意，哪里是说压就能压的下去的呢。

他的明鸢，一点儿都不合适当坏人。

她还是太单纯了。

楚昭宁被他贴的难受，眉目瞬息便染上了刺骨的寒霜。

“裴忌，你真够恶心的，明知我厌恶你，你就不怕我在你睡着时候一刀杀了你？”

“怕啊。”

裴忌声音闷闷的，湿热的气息一脱口，便尽数喷在了楚昭宁的脖颈上，惹的她寒颤不止。

不等她推搡，裴忌又自嘲的嗤笑了一声。

“不过，再怕又如何啊，我说了的，只要是明鸢，怎样都好。”

“疯子。”

楚昭宁嫌恶的啐了一口。

她算是看明白了，裴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闻声，裴忌依旧随意。

骂他什么都好，只要能看见她，能听见她说话，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裴忌觉得，哪怕变成疯子，能和她在一起，也不错。

张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赶在楚昭宁忍无可忍发怒之前，裴忌伸手在桌面上随意一抚推开一摞书籍，在书籍下，捞过来一把信塞到了楚昭宁手上。

他抬头，一边点着火折子一边给她解释：“你想看的，都在这儿。”

那成堆的信封里，最顶上的那一封，就是楚昭宁白日里看见的那一封。

楚昭宁探究的侧头，咫尺之距，裴忌只是随意的扬眉，将她眼底探究狐疑无视的彻底。

“不看吗？不看，我可就收回了。”

话落，他真就要去收那堆信笺。

楚昭宁眉目一凝，伸手去拦，动作间，一封尘封的信被她抓进了手中。

封皮上，硕大的墨笔‘裴忌亲启’，右下角却还有一小行。

那是蛮夷的字迹。

楚昭宁在蛮夷生活了两年，她甚至都不曾迟疑。

抓起那封拆开来，里头信纸上，通篇歪歪扭扭的字符。

楚昭宁瞳孔颤了颤，碰了火一般从他身上跳下来。

“裴忌！你竟然敢与蛮夷勾结！这是砍头的死罪！”

第36章

裴忌自始至终都淡定自若。

哪怕是被楚昭宁发现了这性命攸关的书信，他也不过淡淡的勾着唇，素手微抬，勾住她的衣摆，轻轻一拉，便将人拉到了怀里。

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他轻轻嗤笑了一声，浑不在意：“明鸢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以为，明鸢看到这封信该欣喜若狂，毕竟，你能置我于死地，然后洋洋洒洒的离我而去。”

“裴忌！”

楚昭宁恨极了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态度，巴掌抬起，狠狠扇在了那张冷峻的面旁上。

她的手疼的发颤，那半边脸也跟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彻。

“裴忌，你怎能当卖国贼！你是大祁人！你是大祁的锦衣卫！”

父亲自小就教她，身居高位，要以德配位。

从前，她恨裴忌只是因为家仇，而今，因为这封信，还多了国恨。

裴忌眼中并不见太多的情绪波动。

手指轻轻帮她将脸颊边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幽深的夜色里，他不经意的勾起嘴角，语调却带着无尽的落寞和惆怅。

“明鸢觉得，我是那种卖国的恶人吗？”

闻声，楚昭宁只死死凝着他，一言不发。

可她也不用说话。

那双群星璀璨般耀眼的眸底，恨意流转已经将她的态度摆在了那儿。

她恨他，且比以往更恨。

那泼天的恨意充斥着她那张精致清艳的小脸，裴忌看的真真切切，心也疼的明明白白。

“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讪讪垂下脑袋，声音愈发的低哑。

楚昭宁厌恶他的触碰，发狠推开他。

这一夜，注定无眠。

……

天光大亮时，楚昭宁卷着被褥缩在贵妃榻上。

裴忌从独自换着飞鱼服，身后那道炽热的视线紧随其后。

他不用回头，那恨意凛然的小脸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浮现在脑海之中。

叹了口气，手指停在腰侧的绣春刀上，他只无奈的吐出了一句话：“记得用膳，拿什么与我赌气都好，唯独别用你自己的身子。”

“收起你的假惺惺。”

楚昭宁嫌恶的瞪着他。

裴忌闻声，敛了眸里的情绪没再开口。

抬脚走到门边，楚昭宁又拿着一方小枕扔到他脚边。

“什么时候放我走？”

往前的步子一顿，裴忌面上的沉稳再维持不住。

眸中泄出一丝痛苦，他近乎残忍的扯着嘴角回头：“就要走吗？”

“明鸢，我给你机会，你把你手里的毒下完，我就放你走。”

楚昭宁惊骇瞪眼，呼吸狠狠一滞。

“你都知道？！”

“那你还吃那些东西！”

裴忌半点不在意，捡起那方小枕走到她身前。

“我说了，只要是你，给我下毒我也甘之如饴。”

话落，他俯身将抱枕塞进她怀里，另一只手强硬的掰过她的小脸，拇指在她红润的唇间摩挲着，那凉薄的唇，跟着就要落下。

楚昭宁眼底厌恶明显，在他落下来的间隙她就侧开了头。

那一吻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楚昭宁一脚踢开他，嫌恶的擦着被碰过的脸，眼眶猩红：“裴忌，我会杀了你，一定会！”

第37章

出了裴府，锦衣卫的百户迎在裴忌身侧。

看他面颊红肿，眼下乌青明显，男人明显一怔：“大人，您这伤……莫不是那‘邬渠’不管用？”

那‘邬渠’还是经他手给出去的，若是真不管用，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裴忌无声侧头，只淡淡道了句：“走。”

男人话到嘴边，被堵了回去。

自两年前出了那事儿之后，他一路跟着裴忌，深知他这些年过的有多不容易。

为了个女人他都快把自己的命折进去了。

他只是觉得不值当。

“大人。”

一口气一忍再忍，百户到底还是没忍住，顶着挨训的风险，沉声开了口。

“属下不懂您这番固执究竟是为何，实在不行，您不妨放手吧。”

“就当是为您，也当为楚小姐，各自安好，也挺好的。”

他这话才一脱口，裴忌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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