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灯会的余韵尚未散去，夜色沉静，城中依然灯火通明。方羽心脚步轻快地回到宅院，心情仍然沉浸在白日的热闹中。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墨九。
“今天很好玩吧？”
墨九脚步微顿，抬眸看她。
方羽心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酒，“你还投中了十箭呢，得到了这坛秋玉酿！等你哪天心情好了一定要喝喝看。”
墨九“嗯”了一声，神色平静，但心底却隐隐有些异样的情绪。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去感受一个城镇的热闹。
也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人拉着到处走，做各种毫无意义的事……但他却没有半点不耐。
她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只要这样普通的日子，便是无忧无虑的满足。
方羽心兴致勃勃地抱着酒坛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刚走了两步，便听见墨九在她身后开口，
“羽心。”
她回头，眨了眨眼睛，“嗯？”
墨九目光微沉，看着她，缓缓道，“今晚，需要输内力。”
方羽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许久未再接受他的内力了。她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跟着墨九去了他的房间。
房门推开，方羽心迈步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房内的陈设。
简洁至极。
房内除了必要的桌椅、书架，便只有一张硬木床榻，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连屏风都没有一扇。相比她的房间——满是精致的闺阁摆件、柔软的靠垫、精心挑选的花瓶。这里几乎可以用冷清二字来形容。
方羽心不由得感叹，“你这里可真简陋。”
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书案前，随手翻了翻案上的书籍，都是些武学典籍，没有任何闲书。
方羽心摇头，觉得这人是真的不懂享受，随即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今天还是带着易容。
那层伪装让他的脸看上去像是刀疤狰狞，满是疙疙瘩瘩，令人心生畏惧，可是现在，他的周身气息平稳，看着她的目光也不像白天在外时那样锋利。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触碰上他的脸。
指腹滑过那层粗糙的假皮，带着一丝新奇，也带着一丝探究。
墨九微微一怔，眸色瞬间深了几分。
“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方羽心已经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取下来？”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随意，就像是在碰触某件普通的物什，可是对墨九来说，却莫名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她的指尖很温暖，而这层易容却是冰冷的。
这种对比，让他有些不适应。
沉默片刻，墨九伸手，将易容揭了下来。
原本狰狞的假面被他轻轻摘下，露出了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方羽心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你干嘛摘下来？”
墨九看着她，语气淡漠，“因为你并不喜欢。”
方羽心怔了一瞬，随即抿唇轻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墨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神色平静，但眼底却仿佛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的确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可是……只要面对她，他便不愿戴着假面。
方羽心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见他如此干脆地摘了易容，便轻轻伸了个懒腰，盘膝坐在榻上，“那，开始吧。”
墨九收敛思绪，沉默着走到她身后，缓缓抬手，将掌心贴在她的背上，将炽热的火系内力注入她的经脉。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余两人呼吸交错的声音。
夜色静谧，烛火微晃，房间的气息忽然变得有些奇异起来。
方羽心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等待着墨九输内力。
他的掌心贴上她的后背，一丝炽热的内力缓缓探入她的经脉，如暖流般在她的体内游走。
明明这已经很多次，可是这一刻，方羽心却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因为墨九吸收了玉髓，他的内力好像比上次更加灼热了？
她轻轻皱眉，试图专注于调息，可是这一次，墨九的内力游走经脉的速度更慢了些，仿佛是在探查着她的体内情况。
他的手掌透过衣料贴着她的脊背，温度似乎正顺着皮肤渗透进来。
方羽心的心跳忽然有些不稳。
她微微咬唇，想忽略这份异样，可是身体却比意识更加敏感。
内力顺着经脉缓缓游走，途经气海时，她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脊背微弓，肩膀不由自主地收紧。
墨九微顿，眸色微沉，“放松。”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平静，仿佛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可方羽心却莫名觉得，这两个字让她的耳朵都热了起来。
这炽热的内力在她体内游走得太慢了，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撩拨感，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跟着变得有些急促。
她忍不住转移注意力，强行岔开话题，“那个……墨九……”
墨九轻声“嗯”了一下，专注地运转内力。
方羽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我以为上次在温泉的时候，你已经将寒毒从心脉逼走了……为什么今日又要输内力？”
墨九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一瞬，然后才缓缓道，“那次只是暂时化解心脉中的毒，让你不至于短时间内发作。”
方羽心听着，心底顿时浮起一丝不安，“那寒毒……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根除？”
她不想一辈子都依赖墨九的内力才能活着，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墨九缓缓收回手，沉声道，“寒毒已在你体内盘踞，要彻底根除并不容易。”
温度透过衣料，隔着一点点的距离，他的指尖似乎无意间扫过了她的后颈，她整个人都轻轻颤了一下。
气氛忽然变得更诡异了。
她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墨九，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可是当她目光触及到他时，才发现，他的眼神，竟然又像那晚一样，直勾勾落在她的唇上。
方羽心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烧。
墨九察觉到她的视线，目光微微闪了闪，随即极为淡然地移开，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方羽心的心绪彻底乱了。
方才那一瞬间……他是在看什么？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这一小小的动作，却让墨九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次，他的眸色深了几分，像是沉入了黑夜里的一汪深潭，暗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糟了。
方羽心想。
都怪他那惊为天人的脸和这种神情，方羽心有一种想要和他接吻的冲动。
她是不是……被美色蛊惑了？
不行，不能这样。
她猛地收回视线，强行岔开话题，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咳……对了，你刚才说要彻底根除寒毒很难？有没有别的办法？”
墨九缓缓眨了眨眼，像是终于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语气恢复了平静，“有。”
方羽心立刻追问，“什么办法？”
墨九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鬼市神医……曾提过一个方法。”
方羽心瞬间来了精神，期待的看着他。
墨九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瞬。
夫妻之事。
他不清楚到底如何行事。
但是夫妻二字，就让他觉得很抗拒。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两个字产生任何联系。
于是他回答道，“这个方法，不可行，我也做不到。”